如何做研究（二）

研究无非就是理论（或观点）跟事实之间的彼此印证。因为事实远比理论复杂，所以所有的模型和理论抽象都是错的，但是有一些是有用的。又因为理论比事实的维度低很多，所以几乎所有的理论都能在现实中找到这样或那样的验证。这也就解释了从理论入手做研究往往会出现陷入自创理论的怪圈，可能对现实指导意义不大。相反，在我看来，更可取的方法是先了解复杂事物的多个方面和全过程，在此基础上反复推敲、提炼出理论观点以揭示主要矛盾或者矛盾的主要方面。此即为扎实研究。

在这个追求速度、缺乏真实信息的社会，要做出好的研究着实不易。着急做理论贡献，甚至方法贡献可能会事倍功半，首要的是根基要稳。陶哲轩在教学生数学分析的时候提到如果两个班，一个班从零、从枯燥的公理讲起，另一个班直接讲实用的、有意思的定理，一开始第二个班进度快，但是第一个班却总能后来居上，到了复杂数学问题的时候第一个班的优势更加明显。另一个故事是我在美国学习到，高级的回归、计量方法的出现其实是为了解决各种各样的现实问题和数据的局限性，它们并不是为了方法而方法。即使我们学了高级定量方法，但是不知所以然和适用范围，仍是不得要领。这两个故事告诉我们，一开始从理论或方法入手，飞快地奔跑其实可能是在做重复功，因为遇到新的事实需要不断修正；然而从基础事实出发提炼理论，其理论和现实的贡献可能性更大。这是我了解的西方科学的学术之法。

我最近听的两期EconTalk主题都非常小而精，一个是有个美国教授专门研究各种tipping（给小费）的规则和背后逻辑，另一个是世行做的Doing Business Report，即在世行190多个成员国家开办一家新公司需要多少天、多少钱。这些问题都非常小，但是只要扎实工作，方法得当，都能反映出很多有意思的重要方面。EconTalk提到，最近的一期“Doing Business Report”刚发布那天，俄罗斯正在开国务会，过程全程录像。普金问旁边的能源部长，我们能源领域国家排名为什么那么低，能源部长解释说我们跟周边的国家比排名还是较高的。普金反问道为什么不跟其他好的国家比呢？你要知道，我总能找到一个愿意跟好的国家比的部长。这就是这样一个基础调研工作的重要性。目前这份报告已经开展了15年，被引用超过zillion次。

最后是知识的金字塔：数据、有用的信息、知识、智慧。